【书评】《残次品》by priest

【转承】

  • 佩妮有点疑神疑鬼,虽然四哥是个不爱搭理人的冷淡派,但前有湛卢那个小白脸老围着他“献殷勤”,也难保还有别的小白脸要效仿,于是试探了一句:“您对陆先生真好。”
    “我欠过他爸一个人情。”
    “嗯?”佩妮一愣,因为打她认识四哥那天,一晃五年,就没见四哥去过外星,她只知道他和陆必行那个离家出走的怪胎少爷挺熟,没人知道他还认识独眼鹰,“咱们黑洞和独眼鹰还有来往?”
    “那倒没有,独眼鹰不知道我在这,”四哥顿了顿,“好多年前的事了,他把一件故人遗物还给过我。”
    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的湛卢抬起头,四哥却笑了一下,不肯再说了。

 

  • 林静恒把轨道车加速加到了极致,车里的两个人被狠狠地拍在座椅靠背上,要不是他俩都算得上身强力壮,这一加速能把肋骨拍碎在椅背上。
    这时,因为没有人工光源而暗无天日的补给站里,远处竟然升起了鱼肚白,仿佛即将迎来一场日初。
    美景总是如此不祥。
    独眼鹰他们的机甲已经顺着轨道加起了速度,底部对接轨道的对接阀开始松动,机甲准备升空。
    独眼鹰整个人绷紧得像一根准备拉断的弦,附在精神网上的目光要把补给站洞穿,下一刻,机甲速度超过临界值,脱离了轨道!

 

  • 陆必行独自坐在荧光草下,打开了个人终端,试图聚精会神,可是页面上的文字和代码好像自动长出了排斥磁场,就是落不到他的视网膜上。
    他盯着那页面发了二十分钟的呆,听见楼上终于开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在这个人工的夜深人静里,所有绷紧的神经短暂松懈,让反射弧跑完了残酷的全程,夜色就该要化为刀剑,打碎他们用忙碌打造的小小铠甲了。
    陆必行凝神听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细碎的啜泣声越来越低,直至没了动静。
    数十个小时的应激状态后,少年们终于在无边的忧虑与恐惧中睡着了。

 

  •   机甲里的昼夜模式可以以假乱真, 平稳运行时, 只要不扒开舱门往外看,叫人有种还在地面的错觉。
    一过了清晨五点多, 仿造的日光开始渐强, 温和地驱散着乘客的睡意。
    青少年们大多是起床困难户, 在北京β星上时,校长信箱里收到的最多的一条建议, 就是希望学校第一堂课的时间能往后拖两个小时。
    不过么,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段日子, 是每天盼望天亮的。

 

  • 联盟建立两百多年,贫富差距不断增大,虚伪的政客们虚与委蛇、尔虞我诈,而伊甸园像个大型谎言,障目在温顺的民众头顶,已经烂进了骨子里。
    但虚伪的和平也是和平,大多数人即便是愚蠢地生存,也依然能生存。
    直到星际海盗的导弹打碎沉静的夜空,把每个人的命运悬挂在发丝之上——

 

  •   机甲精神网里,可以看见导弹的形状,周六睁大了眼睛,心想:“完了。”
    和机甲一起粉身碎骨是什么体验,超出了周六的想象,他的大脑里一片茫然的空白。
    这时,一架小机甲凭空冲了出来,当当正正地挡住了那枚冲向他的导弹,周六瞳孔猛地一缩,防护罩发出刺眼的光,继而和机身的一部分一起融化,机甲尾部的武库凹陷了进去,一点刺眼的光像地平线上的朝阳,先是一点,随后骤然刺破苍穹——那小机甲的武器库自爆了。
    在强光中化为乌有。
    机身巨震,开炮的海盗同样被爆炸冲击得摇摇欲坠,周六甚至没看清是哪位兄弟,他瞠目欲裂,不管不顾地朝着海盗追了上去,连发三枚导弹:“我杀了你们!”
    茫茫宇宙,渺小的人类舍生忘死,激烈的爱憎几乎能一口吞下他们的肉体和灵魂……也不过是黑暗中几簇小小的火光而已。
    凯莱亲王——阿瑞斯冯像看电影一样,冷眼旁观着这场战斗。

 

  •   他想起他十岁生日那天——他和静姝的生日有一点特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真正的生日比在伊甸园登记的日子早半个月,因此每年都会在错误的日子被伊甸园和周围的人吵得一整天不得清净,正经生日那天,反而只能和妹妹交换一张电子贺卡,已经习惯了。
    只是那一年,他刚和妹妹分开,林静姝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个人终端联系不上了,每年例行公事似的贺卡也送不出去,他想起再也回不去的家和追逐着他的女孩,茫然又不安。可是在别人家里,还要强忍着,该干什么干什么,佯作若无其事,于是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拒绝了伊甸园四次要为他调理情绪的请求……直到晚上回房间,打开门,迎面撞上了屋里一个仿真的机甲模型——比成年人略高一点,和星际机甲的比例一模一样,小孩子可以在里面躺着,甚至有一张仿真的安全精神网,连上以后可以玩游戏。
    林静恒记得,他当时愣愣地站在门口,忘了应该迈哪条腿,难以置信地想:“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如果没有十岁那台机甲形状的游戏机,林静恒或许不一定会进入乌兰学院,终身与机甲纠缠不休,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学者、某个政府部门里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或者早早离开沃托,去荒凉的星际流浪。
    近四十年过去,林静恒看着眼前的青年,心里涌起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想: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   他那结了雾气的金属扣掉在地上,来回弹了好几次,撞在保洁机器人的外壳上,发出了一声经久的颤音。
    “这是怎么弄的?”陆必行的指尖划过他小腹上长长的伤疤,“你不是说没受过伤吗?”
    林静恒的脖颈和下巴间绷出了一条锋利的弧度,说不出话来,只好徒劳地抓住他的手。
    启明星上的江河湖海被环绕的一排卫星来回牵拉,涌起的潮汐惊险地掀起惊涛骇浪,又轰然落下,涌向深远的记忆,回旋着卷起浪花,再怯怯地掉头,往前、往未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这个骗子。”
    退走的潮水下露出礁石,上面曾经被人一字一句地写得满满当当。
    有个年轻人曾经流着哈喇子在上面写了很多不着边际的梦想,想和一个人一起做很多事,哪怕活到五百岁,都觉得这一生太赶时间。
    而今故地重游,悲与喜难解难分。不敢大哭也不敢大笑,只恨不能把自己融化在那个人身上。
    他不再相信命运,不再像个云游诗人那样,想与世无争地行走在历史河畔,幻想顺流而下,总会遇到更好的风景。
    他开始明白,充满盲目的希望是不够的,自欺欺人地把自己也不再相信的东西传达给年轻人是无耻的。可他也不舍得砸碎中央广场的石像,不舍得浇灭那些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把。他只好沉在淤泥里,背起山河,自己来做那个挖开深夜的人。
  •  人事变迁的节奏舒缓而平和,技术发展却好像迎风见长的苔藓和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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