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导师
我的导师特指我的博士导师,他是一个日本人,今年六十多岁,简称T吧。
我在读博的时候,对他的行为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毕业三年后,逐渐开始,并且试图理解他。这次回日本,也见到了T,问了一些问题。美国回去的机票一万二人民币,加上其他杂费,说来只是为了这几个问题付费罢了。
T明年就要退休了。日本的大学大概有文学、理学、工学、医学、农学这样的院系划分。T现在做到工学科长,也就是国内大学的工程学院头目的那种位置。明年退休后,他要加入政府学术组织,为国家制定电池发展的十年计划,掌管近五年的1.2亿美元国家科研经费分配。
得知这个消息,我思考了很久。做科研的本质是什么?这条路的尽头竟然如此…先是学习实验技术,然后是组建团队申请经费,最后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去坐庄负责发钱。
这算什么?
那我从一开始就大抵与终点背道而驰了,毕竟我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来到其他国家发展。而坐庄的人,发的必然是本国的钱。
同窗会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上台讲两句。我上去感谢了实验室对自己的培养,然后发表了目前阶段的观点:经济下行的时候,不同国家的人更需要合作,而不是因为害怕而躲在各自国家的政治计划后面,互相攻讦。
这样的观点听起来如此堂堂正正,天然政治正确。好些朋友都对我说:nice speech。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也不知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论点到底是否成立。每个人出生都有一个队列,只要生存于世,不论是否愿意,我们都在队列之中。国家也是这样的存在,我天然是中国队列,所以我只能呼吁国家合作。我从来不愿,也不能站进其他队列,不论我的经历如何。
然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总是有争斗,从我的本心而言,我甚至觉得不同队列的人类争斗,消灭掉一部分人,未必不会对剩下的人产生好处。只有弱者才会呼吁合作,强者选择直接掠夺。
二次会的时候,我私下问了T几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他没有像普通日本人那样说一些富有“同理心”的话,敷衍我赞同我。他思考了一阵,对我说做人要圆滑一些,年轻的时候不要过多反对,相反的要抱着一种“原来这样也可以”的学习的心态。
我真的很吃惊他会这么说。因为当初我做学生的时候,学的不是这些。
对待学生的话,要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不要干涉他们做事。对待上司的话,做不到的事,要懂得拒绝,但是不能直接拒绝,就说稍微等等。
谈话的最后,我问:获得世俗意义的成功的方式,和我认同的方式大相径庭,我到底要怎么做?
T:既然你是T研出身,最终按照T研的方式去做事就好。
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日本的国家经费由T来发,我是可以理解的。他有很多缺点,但只学术正直这一条已经超越了大部分教授。做一个正直又成功的人,比单纯“正直”或者单纯“成功”要困难太多。越是在这个世上活的久,我就越是体会到“选择”善良,要比天然善良付出更多的成本。愿意“选择”善良,是一种人生的终极浪漫。
深有同感
不作惡,去掉惡意惡念,就可以「天然善良」。人之初性本善……
固然每个人都希望善良平等博爱,但人类竞争的压力和黑暗森林法则迫使恶质比善良过得更滋润,无论实验室、办公室、还是国家都如此……纳粹和红卫兵本心也都是好的,然而实现的途径和目标却是恶的,背叛国家固然是恶的,但利用最能出成果的设施做出了全人类能共享的技术便是善的。
比如开源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格局打开
感觉日本的人情世故,和中国一样一样的呢……很多时候不是非黑即白,中庸而有所为
他也想,但是天道不可为,所以顺势而行。
最近对正直而能成功的人简直不是一般敬佩,但似乎没有找到这样的人,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明知不可而为之,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取得世俗的成功
T的话很圆滑。
出国发展不表示背叛了国家,打心底你还是国家队。
出国发展并不代表背叛国家,要不然棍扫一大片;有时候选择出国发展,客观来讲,是因为国外能够提供更好的平台和资源。正直而成功确实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其实做好自己就行了,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
是不是学术研究的深度搞得太深了,早应该去结合实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