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猫三窝

今天上完琴课，给我妈打电话。因为从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她，我很担心有什么事情。接通了以后，我妈说在南京舅舅家，我说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报案你失踪了。爸爸呢？我妈说也在舅舅家。

我妈留一句：你婆婆走了，你忙吧，不说了

然后就挂了。

我顿了几秒，只是重复了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懂了什么意思，就哭得厉害。

首先想起了小时候我外婆带我，她给我炒金针菇炒青菜，我总说她做的不好吃，和她吵。这个事情我后来懂事了，就一直很自责。她住在我家的时候，还跟我一起在电视上看金粉世家，总是说白秀珠是坏人。没人跟我一起看这个，她一个乡下老太太，来城里住着也没朋友，就老跟我一起看电视剧。那时候电视里就放这个金粉世家，我们从头看到了尾，只有她跟我讨论剧情。

再后来，外婆就回乡下家里了，大舅和二舅照顾。听说大舅对她很不好，二舅还行，但是二舅总在南京跑生意。最近几年，二舅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在南京买了房，有了孩子。外婆就搬到南京住了，一直是二舅照顾。

有时候我妈跟我说去南京看外婆了，她就跟我打视频，说婆婆听不清了，也说话说不清楚。我妈还经常说给她塞钱的事情。

没想到这么突然，那个总是驼着背，到处走走看看，絮絮叨叨， 和善的老太太，总是一笑就皱纹满脸的外婆，竟然走了。我也没能见最后一面。

我在美国，平安夜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甚至只想用消息这个词，仿佛如此，就能理性和客观一点。因为实在太悲伤了。

最近几年都没有见过外婆。最后一次见面，真的记得不是很真切了，大概是某一年从日本回国，我去了南京，还是很早的时候了。在表哥家里见到外婆，她变得更矮了，和记忆里大相径庭，很矮很小。我小时候是觉得她很高大的。然后她非要带我去角落，是为了给我塞点她藏得私房钱，我不肯收，我妈说拿了吧没事，拿了 她高兴。这大概是我对外婆最后的印象了。

我们家，我爷爷在我爸未成年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外公，是一个新四军，有战伤，解放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奶奶，重男轻女，不怎么喜欢我，也没怎么见。别人总是说隔辈老人疼孩子，我是没怎么感觉到，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外婆对我很好了。外婆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住过多久。

我妈只撂了一句话就挂了，我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话：从今天开始，我的妈妈就没有妈妈了。当然，她很早就已经没有了爸爸。